星花·姜钟·星星儿

碎捻红尘,云烟已散,陇上闻笛,西湖折柳,复望此峰,不见故人。大江水尽,一叹忠魂!

痴梦 六(主姜钟姜、昭会、昭充,all你)

(本次出没cp:嵇钟、昭会、嵇康x你、钟会x你)

刚回去没过几天安稳的日子,洛阳就又出事了。

“晋公大人!山阳的竹林七贤又在诽谤您了,您看……”吕巽说道。

“哦,下去吧。”司马昭看起来很是平静,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吕巽的话。

“啊,可是……”吕巽皱着眉,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,但欲言又止,恭敬地退下了。

竹林七贤这么大的事情司马昭怎么可能不管?大概只是这种事情都已经见惯不惊了吧。但这一次不一样,司马昭不久前杀掉了曹髦,这是大逆不道的。而他想要让司马氏称帝,就必须看看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名士们的态度。

探访名士这种事情可大可小,但司马昭还是把自己所有的亲信召集过来了。“吾今废了曹髦,改立曹奂为帝,自知有不少舆论。有谁愿意前去山阳探访竹林七贤,看看他们的态度呢?”

“……”众人你看我我看你,一片沉默。

司马昭扫视过众人,沉吟片刻,道:“钟会!”

“!晋公!”钟会猛然抬起头。

“世人皆云七贤容止出众。而在我这儿,没有容止能美得过你的。且我素知你与嵇康有过交往。就派你去吧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钟会有点不情愿。钟会被不明不白地推了出去。

其他人则是一副替自己高兴得兴高采烈的样子,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,比如贾充。

司马昭让钟会留下来,借给他所有自己最珍爱的东西,比如马车、首饰、服装等。全都是宝贝。尤其送了那件华美至极的长袍。钟会跪下来拜谢了。司马昭认为要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搬过去才能镇住竹林七贤,让他们拜服。

“我和钟士季一起去!”我说道。

“怎么人家去哪儿办事都要带上你。”司马昭抱怨道。

“子上,让她跟着会吧。”钟会说。在私下他还是会直呼司马昭的字的。

“好吧。”


钟会去探访一趟名士排场不小。我算了算,马车前后至少有数百名随从跟随,他们都长得很清秀,穿着华丽的衣服,打扮很是精美,他们打着伞或擎着掌扇,让人不禁好奇,嵇康他们到底是多么“强悍”啊。

令人愉快的是,钟会允许我与他一同乘车。“谢谢士季大大!”我抱住他。他将我拉开,说:“别这样,会不过是感觉车太宽了,一个人坐不舒服。”

钟会今天真的打扮得特别好看,用厚重锦缎制成的华美至极的长袍衬出了他光滑白暂的肌肤,与以往的随意慵懒不同,他今天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固定头发的钗子是用碧绿的翡翠做的,还镶着羽毛样的黄金。那双丹凤眼也显得更加迷人。他自然是众星拱月的对象。

上了马车,钟会就问我道:“姑娘,会此次拜访嵇康,结果如何?”

这次的结果好像并不是很好耶,钟会就是因为这次与嵇康结下仇隙,还害死了嵇康。“这……”我不知该如何回答,着急得脸都红了。钟会见我为难的样子,只得道:“好好好,会不问了。”虽然他似乎更好奇这次的结果了。我又何尝不是呢?不知结局是否真是那样的。

我们走了大半天才到达山阳竹林。一路上,我让钟会跟我讲一些竹林七贤的故事,当然也包括他之前丢《四本论》的事。钟会一提到那件事,就满脸的复杂,像是在回忆一些不想再忆起的往事,我也没好再追问。

在马车上让人很不舒服,远没有现代的汽车好。直到一名随从轻轻拉开车帘,说道:“侯爷、姑娘,山阳竹林到了。”我顾不上那些礼节,直接跳下马车,欢呼着,伸个懒腰,颇有种终于解放了的感觉。钟会衣服太厚重了,他在侍者的搀扶下,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……对比明显得尴尬。

进了竹林,我们又走了一段路,才来到竹林七贤的住处。竹林很幽静,我们走过时惊起了正在栖息的鸟儿,它们匆忙飞走了。深秋竹林里凝结的水汽漂浮在空气中,一阵很轻的微风吹过,竹叶就被吹得沙沙作响,竹叶上的雨露洒了一地,竹子却显得更加苍翠挺拔。只见前面有个小屋,是用竹子跟木头盖的,屋顶铺着茅草,四周整齐地插着一些篱笆,后面似乎有一小块被开垦了的菜地。虽不美观,但整洁朴素。这间丑陋的房屋若是在其他地方,我看都不会看一眼。但它摆在这竹林里,却别有一番自然的美感,仿佛生活本该如此。

不出所料,我们走近时,嵇康正抡着大铁锤打铁,摇着风箱的那人想必就是向秀吧。他们披头散发,敞开着白色的衣袍,露出胸膛,头发都已经被他们的汗水湿了一大半。嵇康的脸被炙热的空气烤得红彤彤的,额头映照着铁器发出的红光。汗水从他的下巴、鼻尖滴落。因为被他散着的头发挡着,我不是很能看清他的面容。他似乎没有看见我们一样,自顾自地打铁,向秀也很配合地为他摇风箱,都没有看我们一眼。

有随从喊道:“钟侍郎大人在此,汝等还不速速拜见!”嵇康他们没有理会。

见嵇康他们没反应,随从又抬高了声调喊了一遍:“钟侍郎大人在此,汝等还不速速拜见!”

结果自然一样,他们没有理会这位朝廷红人、司马昭最宠爱的幕僚。气氛一时有些微妙。嵇康一次次地抡起锤子,整个竹林里回响着清脆的打铁声,没有一丝别的杂音。打铁的声音撞到竹子又给折射回来,似乎是在嘲笑、排挤着我们这群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。

“姑娘,把你的玉牌给我一下。”钟会轻声对我说。

我把玉牌交给了他,他接过玉牌,一抖袖子,亮出它对那二人说:“看好了,这是司马氏的玉牌,尔等不应该做点什么吗?”

嵇康照样打铁,向秀稍微顿了一下,但仍旧是摇着那风箱。钟会冷哼一声,把玉牌还给了我。空气越来越僵,仿佛快要凝固了。

“哈哈哈,哈哈哈哈………”从远处摇摇晃晃走来一个人,打破了此刻的氛围。他其貌不扬,身材矮小,皮肤很黑。张开嘴笑时露出两颗大龅牙。他手里提着一个酒壶子,时不时举起酒壶,抱着它转圈圈。

刘伶。

只见他这样疯疯癫癫地走到了屋檐下,就倒在那里,说:“天是我的房子,屋就是我的裤子,诸位为什么跑到我裤子里来?哈哈哈哈哈……”嵇康和向秀都看向他,轻轻地笑了笑。

然后,刘伶就开始放纵地一件一件脱衣服。除了嵇康和向秀,大家都嫌弃地别过头去,我更是从心底里发出请求:“刘伯伦大人呀,能不能求求您别再撒酒疯了,您真脱光了我上哪儿躲去呀?!”

还好,当刘伶脱得只剩一条里裤时,他就喃喃说着什么进屋了。

竹林的小院子里又只剩下嵇康和向秀二人。

经过了刚才那番小插曲,钟会已经忍无可忍、恼羞成怒,他忍不住转身要走,刚走几步,嵇康就叫住了他。

“君何所闻而来,何所见而去?”

钟会停住,缓缓转过身去,将头抬起,瞪大血红的眼睛,像一条毒蛇。他直视着嵇康的眼瞳,仿佛要将其瞪穿,所有的仇恨、不满、羞耻都凝结在了这一刻。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钟会。

“闻所闻而来,见所见而去!”

言毕,他一挥袖子,在二人的目送下,径直上了马车。

“……”

我走之前,嵇康对我说:“康拜读了姑娘的诗篇,甚是喜欢。尤其是那句‘九天阊阖开宫殿,万国衣冠拜冕旒’。”

在这一刻,我才看到了嵇康的脸,他好像是从九天之上被贬谪下凡的谪仙!

嵇康话中有话。我没有回答,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。


回到洛阳,钟会就在司马昭面前把嵇康他们狠狠地骂了一通。司马昭大怒,将桌案推翻,道:“好个七贤!我看是“七闲”吧!这些人都该早些除掉,再留着危害就大了!”

后来司马昭和吕巽密谋,用吕安不孝这个罪名把吕安抓进了牢里,嵇康来申冤过,但很神奇地被牵连了。重点不是用什么罪名,而是将人“抓捕归案”。但我真的很想吐槽。

嵇康和吕安每天都要经过严刑拷打。司马昭不是没给他们机会,说:“只要能让那两人招认,臣服于我,就随时可以放他们走。”但是那二人是不会招认的。

我万万没想到,钟会居然会主动邀请我去看嵇康他们,我兴高采烈地跟着他走了。

牢房里散发着一股恶臭,走道上流着血水和变质的食物汤汁,走到那里都能听到犯人们嘶嚎哭喊的声音,还有人已经不堪折磨,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,只有手不停地摇着已经生锈的铁牢门。我感到一阵恶心,想吐,为了不让自己吐出来,只好紧紧地攥着钟会的袖子。

我看到嵇康时,他正在被两名士卒用皮鞭抽着。他披头散发,脸色苍白,看样子已经快被打得晕了过去。吕安在一旁等待受刑。他眼睁睁地看着木板、皮鞭一下一下地打在挚友的身上,可自己也无能为力。“停!”钟会说道。他走上前去,捏紧嵇康的下巴,将嵇康高昂的头放低。嵇康也不示弱,主动直视着钟会。“嵇叔夜,最终还是我赢了!”他似笑非笑,加重读了后两个字。“哼。”嵇康冷哼一声,没有说什么。

“你以为你现在还是竹林里那个无数士人追捧的嵇中散吗?不,你只是我们的阶下囚!”钟会的另一只手干脆直接抓着嵇康的脖子,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嵇康的脖子拧断!嵇康仍像一只高傲的仙鹤一样,对钟会这条对他死缠烂打的蛇不屑一顾。虽然他的牢服已经被鲜血染了大片,虽然他的脸已经惨白不堪,但他的眼睛却是那样的清澈明亮,眼中很平静,没有一点涟漪。

僵持许久,嵇康才终于缓缓开口:“……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。”“你!”钟会的额头上青筋暴起,他变得凶狠无比,咬着唇说:“好啊,嵇叔夜,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!”言毕,他狠狠地扇了嵇康一巴掌,阴着脸径直走了。我也跟过去,“姑娘,来帮我个忙,”嵇康叫住了我,只见他颤抖着手,吃力地掏出一份写着字的纸,上面的字迹红黑交织。“收好这个,把它交给我儿嵇绍!”他无比眷恋地看着那张纸,自嘲地笑笑。“好,知道了,您放心吧。”我微笑着对他说道。


我刚到司马府,司马昭就叫我过去。他说:“吾欲斩嵇康,可否?”该来的还是会来。“当然可以。”我答到。

司马昭又问:“可是……天下士人怎么办?”“不用管他们。”我不假思索地说道。

“需要诛灭三族吗?”“不可不可,嵇康妻乃长乐亭主,这么草率地杀了恐怕会引来麻烦。而且其子嵇绍……将会是司马家的忠臣。”我看见司马昭听到这点有点儿震惊,但还是选择相信我。“杀嵇康、吕安二人便可。”我上补一句。

行刑那天,三千太学生跪坐刑场,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。我和司马昭他们一起站在观刑的高楼上,司马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。太学生们朝我们这儿拜到:“求晋公大人放了嵇中散吧!吾等愿拜他为师!”有几个甚至还哭了。司马昭冷冷地扫视过他们,轻笑一声。

嵇康被押上受刑台,他穿着我前几天看到的那件牢服,身体被五花大绑,背上插着一面白旗。他狼狈不堪,但头依然高傲地昂着,眼睛澄澈,如山涧中的清泉。他还是那个不被红尘沾染的嵇叔夜!

只见他抬眼看了看太阳,距离午时行刑还有一定的时间。他朝我们喊道:“司马公!能否借康一把琴弹弹?”司马昭看了看我,指指我旁边,我向那边看去,有一把古旧的琴。我会意,抱着它跑下楼。

我走上受刑台,“喏。”我把琴递给嵇康。我说:“你为何就是不招呢?只要你招认了,就能重获自由,这些士人们也不会这样为你担心,司马昭不会再去找你麻烦,你还可以照顾你的妻儿,皆大欢喜,何乐不为呢?”嵇康却并不急着回答,而是问我道:“姑娘,你是后人,康问你,司马氏统一的天下如何?”

“这……”我摇摇头。

“黎民百姓何时才能过上好的生活?”

“……”我沉默了

“那像汉武那样的盛世要何时才能到来?”

三国以后,中华进入了两晋南北朝的动荡时期。下一个盛世恐怕得等到三四百年后的唐代了。

“很久。”我小声答道。

“呵,你们都以为康是潜心研究玄学,只知饮酒作乐,不问世事吗?你们错了。康只是不愿见到司马氏的天下是这样得来的,且朝堂黑暗,百姓们依旧苦难流离。康实不忍看着这天下一步步变得越来越糟,更不肯与司马昭同流合污。故隐居竹林,绝不出仕。”

“叔夜……”

“姑娘,待会儿行刑时,还请姑娘不要观看。别让康的血脏了姑娘的眼。”我还想再说什么,嵇康却制止住了我:“姑娘莫再言,且静听康奏一曲《广陵散》。”

我心里所想的千言万语,化作泪水在眼中打转。

嵇康举起双手,正准备弹时,突然从入口传出了一声声尖锐的女音:“叔夜!嵇叔夜!”

有士兵冲上前去拦住她,她却大吼:“我乃长乐亭主,汝等安敢动我!”士兵呆住了。高贵大方的堂堂亭主居然会在此时变得如同骂街泼妇一样。她指向司马昭叫道:“司马昭!你快放了嵇叔夜,放了我夫君!”司马昭只是斜着眼看她。嵇康对她温柔地笑笑,他笑起来如春风一般,长乐亭主却泪如泉涌。我跑过去,把之前嵇康的那封家书交给她,说:“您和嵇中散的孩子日后会成为大人物的。”

嵇康拨弄起琴弦,纤长美丽的手指在琴上来回游走。随着每一声琴音,每一次指尖的弹跳,我们仿佛置身于山阳那幽静的竹林中,有清泉从石缝间涌出,仿佛还能听见七贤们饮酒服散,清谈作乐。嵇康手指一勾,“铮”的一下,琴音将我们带到了黄沙漫天的凉州荒漠。天上电闪雷鸣,地上金戈铁马,刀光剑影。是如此的悠然壮阔!许久,琴音终于变得舒缓,是江南小桥流水的优雅,是蜀地阳春三月的绵柔。铮铮琴声,撞进在场的每个人心里。

“《广陵散》于世绝矣!”

刽子手举起大刀,“不——”一瞬间,刑台下跪坐着的太学生们全部冲上刑台,“拦住他们!”司马昭下令。长乐亭主已经被吓晕了过去。

刽子手手起刀落,我按照嵇康的话,没有看行刑时的场面。我没有看见,他头落下的那一刻,不知道他的血是否像水枪里的水一样喷涌而出。

我低着头为嵇康默哀,却只见旁边的钟会也没有看嵇康行刑。他一个人在角落里里默默地哭泣,喃喃道:“叔夜,是我害了你……”

嵇叔夜,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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